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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黎:跨越时空的邂逅

栏目:消费   作者:兰心雪   发布时间:2024-10-07 13:43 阅读量:10551   

小时候,我在一封被父亲谨慎珍藏的信笺上瞥见一条街名:“愚园路”。

一直要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,父亲也已去世好些年了,我才第一次辗转来到这座城市、这条路。其后几乎每年都回来,与我一出生就分别的亲人重新连接了起来;而愚园路弄堂里那栋前门封住走后门、车库变成公用厨房、三层楼住了三家人的旧洋房,也成了我心目中上海的“家”。十多年过去了,老一辈随着岁月凋零,同辈的也迁到新式公寓楼房,我才不再频频造访坐落在576弄里这栋充满回忆的小楼了。

又过了十几二十年,我对上海老建筑产生浓厚的兴趣,才带着怀旧的心情回头细看愚园路的一些弄堂房子。旧家和附近几条巷弄当年兴建时有个名号叫“四明别墅”,听起来有点像现今时髦的高级宅第,却有着说不完的近百年的沧桑故事。

我这才发现同一条弄堂底曾经住着一位文艺界的名人“流行歌曲之父”黎锦晖。现在大概很少人知道他早年曾参与编辑国语教科书;而他在中国近代音乐史上的贡献恐怕也逐渐要被遗忘了。他不仅写了近代中国第一首流行歌曲、创立了中国第一个歌舞团,更编辑出版了中国最早的儿童刊物、撰写了第一出儿童歌舞剧,打破了清末民初“女性不得登台表演“的禁忌,培养了无数音乐与电影圈的人才,包括大名鼎鼎的聂耳、周璇、王人美等等,甚至开拓了东南亚巡回演唱的音乐市场……

2008年,静安区文物管理委员会在576弄的弄堂口为他安上一块牌子,原来他的旧居就在这条弄堂43号。牌子上写的是:“黎锦晖,出身于书香门第,著名音乐家。主张新音乐与新文学运动携手共进,积极改进俗乐,推动音乐的普及,创办专门的歌舞学校和歌舞演出团体,是中国近现代儿童歌舞音乐的开创者、中国流行音乐的奠基人。1950年至1967年在此居住。”

我这才知道,自己15号的“旧居”离他很近,也算是跟这位了不起的音乐家做过先后的“邻居”。

黎锦晖并不是上海人。盘点他不平常的“书香门第”家世,他是被称为湖南湘潭“黎氏八骏”中的老二。其实我最先知道的却是黎氏八兄弟中最小的黎锦扬,因为他是早期在美国以中国人题材撰写英语小说的华人作家之一。黎锦扬的第一部英文小说《花鼓歌》,是关于旧金山唐人街华人移民,两代之间文化和代沟冲突的故事;1957年甫出版就登上《纽约时报》畅销书排行榜,成为第一位在美国出版畅销书的华裔作家,比后来写《女勇士》的汤婷婷、写《喜福会》的谭恩美早了二三十年。黎氏曾自道他是希望通过这部小说展现中国传统文化,打破西方对华人的刻板印象。小说随即被改编成百老汇音乐剧,大受欢迎,创下了连演600场的纪录,拍成电影也卖座。那时我年纪还小,没有赶上那阵热潮。倒是九十年代黎锦扬开始在台湾报章发表中文小说,结集出版了短篇小说集《旗袍姑娘》,感觉比《花鼓歌》好。

我以为自己跟黎氏兄弟的交会已经很奇妙了,但也仅止于此吧。没想到不久之前竟然“遇见”了最厉害的黎家老大——黎锦熙!

作为湖南湘潭“黎氏八骏”长子的黎锦熙,是著名的语言学家和教育家,被称为“中国注音字母之父”,在创建中文注音和罗马拼音、推广普通话和白话文方面作出了极为重要的贡献。而说到湖南湘潭,不免想到另一位名人——没错,1913年黎锦熙在湖南公立第四师范学校任教,毛泽东正是他的学生。师生之间的关系非常深厚,1915年黎锦熙调到北京工作,两人保持了书信往来,毛在致信黎师时,常以“吾兄”或“仁兄”称呼他。

后来黎锦熙曾任多所高校的教授、文学院长和校长,甘肃兰州的西北师范大学是其中之一。从1941到1947年,他在艰苦的历史环境和极其有限的资源条件下,对学校做出影响深远的教育改革甚至考古研究,所以学校对这位前任校长非常感念。

不久之前,我因为做一场学术报告来到西北师范大学,邀请的教授告诉我校园里有一栋博物馆颇值得一看,作为一所大学的博物馆,其馆藏可谓相当丰富且有特色。我却是一进馆门就被一幅毛笔题字吸引,那正是曾经担任过校长的黎锦熙在1947年为毕业生书写的校训。这幅字的特别之处是有一半是大家看不懂的“符号”。

这幅毛笔字的下半幅是西北师大的校训“知术欲圆,行旨须直”,还加上“大漠孤烟,长河落日”八个字及黎氏的签名题款;而上半幅却是几行龙飞凤舞的“天书”,解说员说学校的师生无人能解。我一看就惊呼:这不就是我从小就学的国语注音符号吗?黎校长把校训的注音用毛笔书法横写成四行,下面还有自己姓名的注音。于是我反客为主,对解说员逐字一一发音解说,同时指出校训中的“知”和“行”两字,黎先生在注音字母上都加了第四声的捺点,表示“知”应是作“智”来理解,而发第四声的“行”则是“品行”的意思。后来对几位教授提起,他们也都觉得闻所未闻,很是有趣。

面对这幅七十多年前的墨宝,我再度感到人生的际遇是何等奇妙!这三位黎氏兄弟,在中国近代历史中有各自的地位和贡献,而我,竟然在不同地域由着不同的因缘,以不同的方式“认识”了他们。这是我的幸运,也是他们在中国近代历史上的影响太显赫深远,竟然走在人生不同的时空,我都能与他们不期而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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